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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天

minifish

第二十六章   魔鬼之爱

一○九

沉重紧闭的殿门终於缓缓打开,於是门外秋天炽烈的阳光,顿时如利剑飞矢,笔直地射进这阴暗诡秘的殿堂。黑暗中的阴森与恐怖,也似在这耀眼如刺的光芒下顿时消融殆尽。
皇帝虚软无力的身子,倚靠着展昭强有力的臂膀,出现在殿门的时候,却遮住了射进黑暗中的阳光,也遮住了曾经在这阴森殿堂里发生的一切。

殿堂外果然有人。
全副武装,金刀铁甲的哲王,此时已如释重负,率众跪倒,朗声道:“臣等救驾来迟,让皇上受惊,实是罪该万死!”
皇帝纵然在软筋散下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,此刻却仍然勉强说道:“没有皇帝的亲口宣召,任谁也不能踏进这间偏殿一步,朕那时不能高声,又怎能责怪哲王。”
哲王伏地不起,连声音也似哽咽:“臣等纵知这条历代国主定下的铁律,但明知皇上在殿内危机重重,却愚钝不可及,想不出制敌良策,图使贼人奸计得逞,实是粉身碎骨,也不能赎臣罪之万一。”

云飞过的那一刻,晴朗的秋日突然暗了一暗。
黯然的这一瞬间,皇帝的脸色凝重沉静,目光闪动不定。他的唇间铁青苍白,似是积聚了气力,良久才道:“哲王且起。恭王密谋天下,设软筋散谋陷朕于不防,阴谋败露,已当场伏诛。哲王护驾有功,何罪之有,当务之急,需且随朕回宫安顿一切。”
哲王顿悟,起身恭立,道:“皇上果然是明见千里,恭王虽已伏法,他的党羽朋奸也必有潜伏京城,蠢蠢欲动,自当迅即赶赴京城,稳定大局。”
回头一叠声喝道:“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,还不奉上软筋散的解药来!”随即亲自上前,搀扶皇帝出来。便在此时,他猛然抬头,才看见皇帝身边沉静无声的展昭,似是隐隐一怔。
这一切均被皇帝看在眼中,正待说话,身后的殿内突然传来李斯文虚弱沙哑的声音,嘶声断续得,几乎连人的心也似翻滚起来:“小主子!小主子!”
三人同时回头看去,却是小哲王爷此刻因大敌已去,翻香冷的毒气上攻,再也支持不住,双眼一翻,终於晕倒在地。
在这一刹那间,哲王只觉身畔一轻,人影一闪,展昭的人已在殿内。
哲王的络腮胡不绝颤动,向殿内才跨出一步,脚步已又收回来,神色也迅即镇定如常。

秋色如刀,割得人的心也如片片枯黄的残叶,七上八下地翻滚。这身材雄壮,紫袍金刀的王者,却仅仅眼角肌肉一跳,丝毫不透露任何惊诧,便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般,小心翼翼地架扶着皇帝,缓缓行去。
宽大的殿院间,青石板路沉寂无尘,数百名皇家卫士鸦雀无声,唯有残落的叶,偶尔随已能冰到心里的秋风,旋转起伏。翩跹恍惚间,就连这秋日的太阳,也肃杀苍白起来。
早有神色严寂的侍卫牵过龙驹,奉上软筋散的解药。皇帝虽已服下解药,却不知是因为药力一时无法发散全身,还是遭逢大变心情激荡,就连上马之际,也两股一软,数次都登不上马鞍,便有侍卫扶助他的双足,用力一托,才上得马背。
军士顿时齐呼:“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马上的皇帝终於轻吁一口气,并不回头,却道:“展护卫护驾有功,朕择日宣见。此时许你协助玄女宫主料理殿中 一切。”
随即又瞥一眼哲王,淡淡地道:“哲王这可是放下心来?世子救驾之功,朕不会忘记。”
哲王沉声道:“此次全仗皇上洪福齐天,犬子护驾不力,何功之有,还劳皇上挂牵,臣自然放心!更何况,值此关键,乱臣贼子,尚且一旁虎视眈眈,臣怎敢以一家之私,耽误军国大事。”
皇帝微微一笑,笑容中这才有了天子之威:“哲王多虑了。哲王一家精忠体国,朕岂有不知。朕知玄女宫主在此主持,小哲王乃其亲弟,自然比外人来更加精心。”
哲王不敢再说,只应一声:“皇上体恤臣下,臣敢不肝脑涂地,报效皇恩!”唯有虎目间异样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。


一一○

秋日直射进殿堂来的时候,也吹进来从荒原间奔走的风。
殿堂间最后一簇灯火遗留下来的温暖,已经到了尽头。就如一个人的生命,是否也已经到了尽头?

李斯文跌坐在光滑阴冷的地上喘息着,对外面的一切,似是充耳不闻,紧紧握住小哲王冰冷的手,嘶声反复地叫道:“殿下!殿下!”
一句话说不上来,顿时剧烈咳嗽起来,鲜血又一次溢出了干瘪枯裂的唇。曾经受了宇文皓一掌龙虎抓的地方,此时已没任何知觉,眼前更是金星乱冒。
便在此时,一股暖流,自他的背心传来,眼前的晕眩竟在一逼之下,宁息静神了起来。回头才见,是展昭一掌贴在自己的背心,以一掌抵住小哲王软绵绵的胸口。
这倔强的老人,不顾气血翻腾,猛地奋力一挣,已脱离展昭的掌力,喝道:“容成,我不管你到底是谁,现今小主子正值生死关头,你却为了我,不肯全力解救小主子于难,在这狱之门里,我李斯文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兄弟二人,如今你如要对得起我,便得救下小主人!”
展昭眉宇间的神色隐隐有些黯然,良久才道:“我也只能吊住他这一口气,却不能解救。”
李斯文脸色大变,如遭雷击,似是早已预感的噩耗终於变成真相,已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,嘴唇颤抖了很久,才勉强咬牙道:“你,你说什么?”
展昭摇头不语──他的话,老人已听得很清楚。
这瘸腿的老人还不死心,此刻一双昏暗而绝望的眼,却已经瞪向了玄女宫主,突然嘶声道:“求求法力无边的娘娘,慈悲垂怜,救一救小主人的性命!”
却见那白衣如雪的身影,已背转了过去,仍然不发一言,唯有肩头不易觉察间,才有一丝颤动。
李斯文登时如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直直地浇了下来,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,全身仿佛都没有了知觉。心,不由自主地往下沉,展昭后面的话,却根本没有听见。
──“我纵然能吊住他的内息,若没有翻香冷的解药,他也只能熬住三天。”


一一一

“小王爷已被玄女娘娘令下移到陵间的行馆静养。娘娘法力无边,小主人现在已将醒过来。”
“太医院昨日已奉旨遣三名最好的御医快马前来医治,至今仍束手无策。只说小主人现在神智虽然已清醒,却不得情绪激动,引发内息震荡。”
“属下前往行宫查得三年前吐番进贡之日的皇档,当日吐番只进贡了翻香冷,却没有解药。”
“皇上昨日已下旨全国,悬赏寻求翻香冷的解药,至今无人揭下皇榜。”
“小主人昨日与今日早中晚毒性发作最猛烈,只能靠展护卫输炼内息护住心脉。”

沉重的皮靴踏在地上,宽大沉重的披风翻卷着,哲王的脸色却铁青。
一种象死人骨骼般的青色。
这自皇帝回宫之后已经连续一昼一夜未眠的人,此刻终於有机会来见自己生死未卜的儿子,一边大踏步向庭院深处疾行,一边听着身边随侍的禀报,一向刚毅豪放的脸,此刻竟然阴沉如铁。

院落最深处,高楼寂寂,木叶森森。
一对燕子,不知从哪里飞来,停在屋檐下的高栏上,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,却看不出,这里的一切,雕栏画栋依旧,风物,却很快便要全非了。
轻手轻脚却训练有素的仆从,乍见这紫袍金刀的王者,忙跪倒行礼,却听见一声低沉粗重的吼叫:“你们都给我滚出去!”
──这身份贵重、权倾一朝的哲王,几时也变得如此暴躁?话音刚落,屋檐下的燕子惊飞而散,跪倒的仆从已连滚带爬地离去。

哲王踏进门来,就看见床上那双冰冷闪亮的眼睛,和苍白如纸的脸。
年轻人此刻居然能坐起来,全不似奄奄一息,中毒无解的病人。

秋天的太阳,正缓慢地向西边沉落,阳光却更强烈刺眼。地上的影子,也拉得更长更稀疏。
秋已渐渐老了,漫长的冬日即将来临。
──这一个秋天,便如流逝飞溅的光阴,如这屋里人的生命,短暂而冰冷。

良久,床上的儿子,与床前的父亲,遥遥对视着,居然没有一人试图开口,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秋风的气息也沉了下去,就好像无法介入这父子之间的默契与仇视。
粗粗地喘了一口气,雄壮高大的王者脸上肌肉一颤,慢慢地道:“此次行事害你之人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。恭王的九族今日尽数伏诛,所有女眷放逐为披甲人之奴,察珠丽这小姑娘,我已经带来,稍时便在你面前一刀一刀剜她的心,剥她的皮,喝她的血,替你出这口气。”
微微一点头,身后的铁甲侍卫,已将带来的一个人,扔到了门外。
──口不能言,身不能动的察珠丽。
此刻她苍白憔悴的脸,早已失去生命的光泽,却充满了惊惧与绝望。
她是不是不愿再见任何人?为什么她的眼睛,也紧紧闭起?
床上的年轻人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缩,冰冷傲慢的目光也激烈起来,才说了一句:“不要……”就被哲王打断──
“我已知道你对她娘阿依娜的心意,也知道你当年对她许过的诺言,只是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,我就一定不能放过他!当奴才的,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,就一定接受做这种事情的下场!”
小哲王剧烈地喘息,摇着手,似是极力要反对什么,却一时无法说出来。
便在这时,一个沉静的声音在哲王身后响了起来:“王爷为什么不能成全令郎的心意,饶过了察珠丽?”
何人竟然敢随意进门,不经允许,就在哲王身畔擅自说话?
又是何人,竟敢在这小哲王将养的地方,当着哲王的面,代察珠丽求情?
哲王骤然转身,就看见展昭清逸坚忍的面容。

床上的儿子和床边的父亲,顿时脸色各异。
小哲王那傲慢冰冷的目光,隐隐然居然一现感激之色。
──展昭数次相救,也不曾见他有任何表示,这桀傲不驯的青年,却因为这一句话,第一次有了感激的神色?
哲王的脸上,却泛上一股戾色,仰天大笑道:“我已知道你是谁,你却看错了我是谁!”
──“堂堂的哲王世子,居然会想到饶过这小贱人?我哲王府几代英雄,自有夏之际就追随历代国主,何时有这样狠不下心、成不了大器的传人!”
展昭深深的眼眸中,闪过一线悒悒的痛楚。
他的声音,仿佛很远,远在秋云里:“我知道小王爷想成全察珠丽,饶过她的性命,是因为小王爷早就知道,察珠丽她只不过是恨错了人。”
门外倒在地上的察珠丽,是否真的听到了这一切?为什么一行泪,已从紧闭的双眼间流到了她那肮脏惨淡的面颊上?
在小王爷身旁重伤未愈却仍垂手侍立的李斯文,偷偷看了眼门外,脸上已有痛惜不忍的神色。
哲王冷哼了一声,一字一字地道:“恨错了人?任何人做错了事,无论是什么缘由,也要接受惩罚,更不用说是奴才以下犯上!”
展昭静静地道:“那么三年前谋杀罗毕的人,是否也无论缘由,都要接受惩罚?”
这句话如晴天霹雳,旱地惊雷,小哲王似是倒吸了一口冷气,倚靠的床间“格”的一响,哲王的手指也痉挛了一下──他的脸色没有说话,他的手指却已经说出来。
随即,这虬髯紫袍的王者神色恢复如常,居然冷笑起来:“那罗毕三年前患疾不治,大好良才,英年早逝,令人痛惜。此事举国皆知,你又有何凭据,指认罗毕乃是被人陷害而死?更何况,罗毕之死,与察珠丽这奴才偷盗翻香冷,以下犯上有何关系?”
展昭缓缓地道:“三年前罗毕,不正是死在翻香冷下?若没有之前之后的阴错阳差,察珠丽又怎能以翻香冷陷小王爷于死地?”
哲王神色微变,道:“你又怎能确定罗毕不是病死,而是死在翻香冷下?”
展昭道:“举国皆知的,未必就是真相。罗毕死时的一切,我已细细问过李斯文。他当时的情形,与小王爷现今一模一样。”
哲王鼻孔里哼了一声,道:“那罗毕乃我大夏国一代英雄豪杰,又是我玄女宫主倾心之人,谁有天大的胆子,敢在本王的狱之门设计陷害于他!”
展昭淡淡地道:“有些时候,往往是最不可能的事情,偏偏却最有合理的解释。不错,我原也想不明白,直到昨日恭王临死之前,说了一句话,才提醒了我。”
哲王奇道:“他说了一句什么话?”
展昭道:“他临死之前,曾经对玄女宫主说道,‘我本还想以罗毕之死的真相要挟你,如今看来也是庸人自扰,井底之蛙’。於是我才突然明白,三年前罗毕之死,内中只怕另有文章,我想了一夜,才终於想明白害死罗毕的凶手到底是谁。”
哲王道:“是谁?”
展昭的眼中精光一闪,道:“你!”

察珠丽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,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忍不住睁大眼睛,死死盯着这门内针锋相对的三个人。
她身边的李斯文更是倒抽一口冷气,几乎一跤坐倒。
却听展昭从容镇静的声音接着道:“玄女宫主初现在那私祭的殿堂之际,恭王还未知道她身无武功。那么普天之下,他又有能以什么要挟玄女宫主?自然是率领重兵守卫在殿门外的哲王本人!”
“既然你与罗毕之死有所关联,罗毕又是为人所害,我怎能不开始细想这其中的一切?”
哲王大笑,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:“你妄自猜测,却欲以此诬蔑本王,当真可笑之极。这天下谁人不知,七年前那罗毕一剑西来,校场夺魁,威震大夏国,后来投入我哲王府内,与我女相识相爱,直至三年前患疾不治,其间与本王朝夕相处,已有四年,本王倘若要杀他,早就已动手,又何必等到三年前!”
展昭淡淡地道:“王爷又哪里没有早就动手。”
哲王浓眉已扬起,咬牙道:“莫以为你以内息真力相助我子,又是大宋国的高官显员,本王就任得你在此信口开河!”
──他也当真了得,自己的儿子时日已不多,却任凭展昭如此犀利的言辞,居然能稳然自若,并不动怒。
展昭的眉峰一挑,道:“七年前罗毕初到你哲王府,难道不是你授意博日图的第一次刺杀?博日图本是你手下最出色的武士,只不过是喝酒误事,不再宠信也就罢了,却偏偏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失,竟然能令你与小哲王爷如此大发雷霆,便受铁荆鞭如此酷刑,又将他降到狱之门?只怕他七年前自你那里得到的任务,就是除去这刚刚投效你的罗毕!若不是博日图那时醉酒误事,也不知道罗毕是否能够逃得过那一劫。”
哲王冷笑道:“这难道也是你猜出来的,还是李斯文告诉你的?”
不知为什么,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,一旁的李斯文,腿已开始打颤。
展昭道:“李斯文怎敢告诉我这内中的一切?我只是最终发现,七年前博日图那一战的对手,就是罗毕,罗毕曾一剑制胜,便已足够!”
哲王摇头道:“就算是本王真的要除去罗毕,倘若真的在七年前不果,此后罗毕更在我哲王府出入,又怎能平安。”
展昭道:“只因那时候,罗毕与玄女宫主两情相悦,她又尚未册为玄女宫主,只要罗毕能为你所用,自然不用取他性命。直到三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,才是终於导致你下定决心除掉这眼中钉。”
哲王已渐渐笑不出来,道:“哦?什么事情?”
展昭清逸俊朗的面容此时已变得凛然轩傲,一字一字地道:“那便是上届玄女宫主传位于令爱之际。”
──“只因那个时候,她才将这句只有她才知道的七休象预言,告诉了你。”
……那句只有上届玄女宫主才知道的预言。
那赋予她问询七休象的第七个问题的答案……
──运使九重流运天的人,令怀有玄女心灵的人死去…… 哲王道:“不错,那时她的确是将这七休象的预言告诉了本王,可这与罗毕之死,又有何关?”
展昭道:“自然有关。昨夜我想到此处,开始也是百思不解,便在今日早晨,替小王爷输炼内息之时,才想起来。”
哲王道:“哦?你想起了什么?”
展昭道:“想起了恭王的另外一句话。”
哲王道:“什么话?”
展昭道:“恭王曾言道,九重流云天武功乃是男子生相,男子修练,自然比女子迅速很多。这也是他明知玄女宫主修练九重流云天已久,仍自信能凭借‘孤舟一渡’先她而练成。而三年前令爱只要掌握玄女宫,又对罗毕如此倾心,必会将九重流云天与他同修。听你说来,那罗毕武功盖世,聪慧练达,倘若先玄女宫主练成九重流云天,那么这七休象的预言便要应验!”
他凝视着哲王,道:“此时不杀罗毕,只怕是后患无穷,为了玄女宫主,罗毕就是她倾心之人,也得一定要死!事到如今,这三年前的旧事,不知我是否猜得准确。”
哲王不语,被铁甲金戈的寒气浸得粗旷的脸,已不知不觉间变得铁青。
床上端坐的小哲王爷却依然冷漠傲然地注视着这一切,仿佛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,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展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想说什么,却没有说下去。
他似已说不出话来。 哲王慢慢地终於道:“有些人的命运,本就是谁都不能改变的。”
这岂非是昨日恭王临死时说的话?
展昭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,缓缓地道:“有些事情的结果,也本就是谁也无法改变的。
尽管每做的一件事,都有自己的理由。”
这也是昨夜他对恭王说的话。

哲王道:“可是察珠丽一定得死!伤害本王亲人的人,本就要比这更凄惨的下场!”
展昭道:“正如王爷当年纵然知道罗毕是玄女宫主之挚爱,却不得已设计他一样,时至今日,王爷怎可不体谅令郎的心思,察珠丽只是恨错了人。”
哲王咬牙道:“恨错了人?”
门外的察珠丽,也已怔住。
──恨错了人? 展昭道:“三年前陷害罗毕的工具,便是小哲王去向皇上讨来的铁子莲花翻香冷,可是察珠丽却猜错了。这致命的毒药,本不是用来害死她的母亲,而是要用来害死罗毕!而逼死她母亲的,本不是小哲王爷,恰恰是她自己!”
察珠丽顿觉一道血腥苦涩的胆汁般液体,冲上了嗓子,眼前不禁一花。
──逼死自己母亲的难道真的不是小哲王爷?难道自己真的是恨错了人?
这又怎可能!

展昭道:“我早就在奇怪,那察珠丽的父亲察亘本是身份低贱的奴隶,玄女宫的武学博大精深,深奥雪藏,他一个外院的仆从,怎能明晰这七休象预言的重要?怎能勘破这七休象博大精深的密谋。”
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,接着道:“我原来一直以为,察亘那晚无意间撞破了七休象这一秘密,后来才明白,其实我一直想错了。三年前察亘发觉小哲王爷与自己的妻子有了私情,那一晚深夜潜入内院报复之际,听到的不是一个秘密,而是两个!”
──“他听到的不仅是这句无人知晓的七休象预言,还有你密谋诛杀罗毕的阴谋!”

哲王脸色骤变。

展昭道:“我猜三年前的那晚察亘行刺失手,本无活理,却给随后赶来的阿依娜以死相代,当场饮下那翻香冷明志,令小哲王无法忍心再杀察亘。察亘出得狱之门,又碰见了恭王,自然也把这两个秘密告诉了一直有心谋反的恭王。所以恭王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,去练那‘孤舟一渡’ 的霸道武功,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,能够获取九重流云天的无上武学,应验这七休象的预言!”
哲王喃喃地道:“怪不得他的腿,也是三年前才渐渐开始残疾的,御医几番调治,都不能见效。”
眼中精光一闪,厉声喝道:“原来是李斯文你这奴才,枉被我以为心腹,你到底还对这小子说了什么?!”
李斯文已经如被割断的稻草躬下身去,被风吹得皱褶的声音也透着寒气:“主子,奴才本没有说什么,却没有料到,他竟然都猜得到,奴才已无法不告诉他。他竟然知道,竟然知道,小主子他,小主子他……”
哲王一字一字道:“知道什么?”
李斯文嗫嚅着哪里还敢再说。
展昭缓缓地道:“你本不须责备李斯文,即便他不说,我也已经知道,杀死罗毕的第二个凶手,就是小哲王爷你!”
小哲王端坐在床上,脸上竟涌现一股酡红的红晕,冷傲的眼厉如锋,已盯在展昭身上。
展昭冷冷地道:“博日图七年前那时接到任务,为什么突然喝醉酒?他身为哲王府第一武士,为什么轻易败给罗毕?只怕便是看见了小哲王爷在狱之门内强占了察珠丽的母亲阿依娜!如博日图本就视仆从性命如草芥,也不会因此买醉误事?只怕他那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。”
──也许那粗豪的汉子,心中一直是深爱着察珠丽的母亲,也许还有更触目惊心的原因,令这爱不能明言。
展昭道:“容璧临死之际,曾嘱咐我说‘察珠丽有一幅画像’。直到我见到了那幅画像,才突然明白,我一直都错了。”
哲王道:“你错了什么?”
展昭道:“猜错了小王爷谋害罗毕的动机!”

察珠丽的身子痉挛般颤抖起来。
隐隐约约地,这幼小的人,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,和莫名的恐惧。
哲王的人,居然也是一震:“你说什么?”
展昭道:“只因小哲王爷画给察珠丽的娘的那幅画像,画的本不是阿依娜她自己。”
“不是阿依娜,那又是谁?”
展昭的唇动了动,却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。

小哲王爷突然也冷笑起来,笑声的狠毒与讽刺,令即使站在门外的侍卫们也不寒而栗:“你为什么不告诉这高高在上的哲王爷,那幅画像画的是谁?”
展昭长叹一口气,终於缓缓地道:“是玄女宫主!”

哲王一个踉跄,倒退了数步。脸色大变间,嘶声吼叫道:“你胡说!“
展昭道:“恰巧我与容璧,都曾见过宫主娘娘青铜面具下的容颜,容璧本是画师,自然更不会认错人。想必是他以前曾经见过这幅画像,临死之际见到玄女宫主的面容,才发现画像上面的人,根本不是察珠丽的娘!察珠丽不是说过‘我的妈妈,怎么会有那双冰凉的眼睛?’那自是因为玄女宫主既然是他姐姐,当然与小哲王爷一样,都有一双冰冷的眼睛!”

死一般的沉寂中,哲王喃喃地道:“我明白了,我早该想到这个。”
小哲王爷的眼睛,却突然死死盯着门口两人的身后,脸色突然更加苍白如死人,半晌才道:“你……!你……!”

展昭脊背上的肌肉一动。
他已不用回头。
只因李斯文已经跪了下去,门外的侍卫们也已跪了下去。就连不可一世,权倾朝野的哲王,也已躬身下去。
身后──
白衣依然如梦。
人,是不是也在梦中?
人虽在梦中,心为什么却哑了?
也许已没有了心,也就没有法子感觉这痛。
也许就是因为这痛,已有说不尽的麻木,破碎不尽的梦。
梦是否该醒来?
可是梦醒之后,是否便是更加丑陋邪恶的真相?
梦中的红尘,难道便是醒来的浮生?

青铜面具下,冰冷的眼神,究竟凝敛着什么,此刻为什么会有明净如水的火焰在燃烧?

哲王颤声道:“你,你是何时来的?”
玄女道:“刚好能听到一切的时候来的。”
哲王的脸顿时已如死灰。
青铜面具下的唇,已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,良久,才渗出一句话:“为什么?”

小哲王突然大笑起来。
他的全身不停地颤抖,一字一字地重复道:“为什么?!”
旋即瞥了一眼展昭,就死死地盯着玄女宫主,恶狠狠地道:“为什么?!”
“就因为你是我的,谁也不许抢走,谁抢走你,我就杀了谁!”

玄女的身影也是一颤。
……你是我的亲弟弟啊!

小哲王的脸也热得发烫:“是便不能喜欢你?”
“我也喜欢你,我从十五岁时就喜欢上了你,可是你从来没有那么看我一眼,却偏偏喜欢上罗毕!”
一向稳定的手,不绝地颤抖着,似是要抚摸她的面庞,声音又变得细微柔软:“我等这一刻,已经等了七年!阿依娜长得跟你再是相像,也不是你,她哪里有你美!我给她画像,不知不觉,就画成了你,你怪不怪我?”
喃喃的低语,立时突又转为火山的爆发。
“我长得没有罗毕俊么?没有他聪明么?为了什么,你宁可喜欢一个来自宋国的南蛮子,却从来不正眼瞧我一眼?”
他的嘴角也渐渐渗出鲜血来,眼瞳里面的疯狂与邪恶正一点一点蔓延开来:“好容易罗毕中了我的翻香冷,死得不着痕迹,可是你却相信什么七休象的鬼话,还要在今世今生,寻找他的转世之身!”

白色的身影一晃,宛如心灵上滚过一层颤栗,宛如抑制不住的暗流汹涌不断。青铜面具下那清澈如水的双眸,突然模糊起来。

小哲王爷却已经根本不瞧展昭。
他霍地站起,嘶声道:“你还问为什么?罗毕死了!现在为了这个容成,你居然又把九重流云天渡给了他!我在你心中,难道一点份量也没有?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!”
一丝狞笑,随着喷涌出的鲜血,浮现在他狰狞扭曲的面容上,邪恶的笑容里,竟然是恶毒的惬意:“可是直到现在,连你自己也不知道,那罗毕的转世,究竟是不是他,对不对?!”
“你放着我不理睬,却耗用了只能使用一次的九重流云天,竟然渡给了一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死去三年的南蛮子,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么?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!”

青铜面具突然变得冰冷如锋霜。
刺透了心的锋,寒透了心的霜。
玄女宫主疾步而出,身后兀自传来小哲王疯狂的笑声。
一滴泪,终於滴落在冰凉狰狞的青铜面具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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