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七侠五义》十年经典纪念专题
> 文 > 同人小说 >
飞天
minifish
第十五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
六十五
滚滚而来的烟尘,华丽威猛的仪仗,庞大整齐的队伍,被秋天的太阳,映成绚丽却寒冷的青铜色。就连城门十里外跪着迎接的一大群人,也沐浴在这青铜色的秋意中。
身穿淡绿长袍的人,朗声道:“臣赫连铁秀恭迎娘娘法驾!”
等车驾停下,方埋头恭敬禀报道:“臣奉了国主之命,率众在此等候仪仗,陪同娘娘一同前往汴京使宋。国主传来口谕,上次娘娘晋见所议不变,又涉及两国邦交,宜及早处置,故而此行不必再次进宫,可直接启程。”
仪仗的马车里面,一个沉静的声音传来:“赫连将军客气了。本宫领旨,即刻与将军一同前往东京。”
接着又道:“哲王代本宫先敬赫连将军三杯。王爷一路自狱之门护送至此,可以回去了。”
恭敬地应了一声,那一直伴在车驾边的紫袍人,已翻身下马。
酒已尽。
杯已干。
秋风依旧。
豪情正酽。
三杯烈酒一去,刚才还威严不可一世的哲王,好像变了一个人。似是与这赫连将军相识,拍着他的肩头,道:“什么时候你也摊上了出使的差事。你这一张脸一向是死气沉沉的,且不要将那宋国人吓出病端来。”
淡绿长袍的人垂首道:“全凭恭王爷向圣上力荐,也是圣上给铁秀磨炼的机会。”
一听到这里,哲王的眼睛里面精光微闪,但赫连铁秀低着头,已经接下去说道:“至於此次出使,自然是显示大夏的威风,倒是咱大夏的英雄气概,怕要让宋人因此睡不着觉了。”
哲王已爽朗大笑,道:“果然是能够被圣上钦点,没想到赫连将军藏而不露,就连言辞也越发犀利了。”
又指点着他身上的淡绿袍子,道:“我记得你最爱红袍,怎么此次如此花花绿绿的?”
赫连铁秀眼睛看着地下,声音却淡淡地道:“王爷取笑了。红色杀气太重,此番出使为和,自然要另选衣着,说起来,这身还是铁秀特地新缝制的,原本想着文气一些,却没想到还是入不了王爷的法眼。”
烟尘渐渐散尽在天涯,目送着玄女宫仪仗使者队伍的迤逦远去,哲王队伍却没有移动。青铜色的阳光下,他那深邃的目光里也有了暮色。
静悄悄地,李斯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,低声禀道:“回王爷,方才手下来报,已察对清楚,此次的确是圣上钦点赫连将军随同娘娘一同出使东京,圣上也的确传了那口谕出来。”
高大战马上安然而坐的人,头也不回,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感情,道:“恭王府那边有何动静?”
“恭王爷下朝以后已回府,看不出任何异动。”
沉了一沉,这瘸腿的老人道:“主子,时候不早了,也的确是该是回去的时候了。”
见这挺直的身影依然不动,小心翼翼地又道:“主人可还记得,那日圣上闻听小王爷受伤之事,曾于宫主回堡之时传来圣旨,令小王爷伤愈之际即刻进京,可是主人此次护送娘娘出使,小王爷就不能离开狱之门。依照奴才看,还是请王爷尽早启程回狱之门。”
也不知是否听清了李斯文的话,马上之人却终於发出淡淡的一声轻响,一时分辨不出是叹息还是笑。
一圈胯下战马,那早已按捺不住的烈马一声长嘶,前蹄飞起,直如山崩地裂般要踏碎一切,带起铁马金戈的沸腾。
紫袍飞舞中,马上之人扬起金刀,喝道:“启程回狱之门!”
披风卷起凛冽的风,自李斯文身边擦过,一股豪气也在战马的喧嘶中升腾。李斯文第一个圈动战马,紧紧地跟了上去。就在这一瞬之间,隐隐地,仿佛听见一句模模糊糊话,在披风招动中一闪而过。
──“那赫连铁秀的眼睛,看上去好奇怪。”
六十六
边陲的月色,蕴含着荒原秋夜的沧桑与凄凉。站在琉璃窗前的人,沉寂不动的身影,沉浸在这样的月色里,仿佛已凝固。
听见背后李斯文一瘸一拐的脚步声,并不回头,沉声问道:“来的消息说什么?”
李斯文躬身道:“禀主子,按照消息里所说的推算,宫主娘娘今晚已到东京城外行宫。明日一早,即知会大宋八贤王,再商议择日进宫面见宋帝,送呈国书。”
紫衫华服之人终於踱了几步,不置可否,突然道:“李斯文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,也是老人儿了,有话不妨就说出来。”
揣摩不透这威严主人的心思,李斯文迟疑着道:“奴才只是知道主子放心不下,自己恨不能替主人分担。”
嗫嚅着,又道:“其实此次出使时日不多,何况娘娘她法力无边,临行之前又已将一切安排妥当……”
脚步顿停。
哲王森然道:“只是她此次,竟然执意带那来路不明的容成容璧两人随侍前往,还有那赫连铁秀,本王本跟他熟悉,不知为了什么,这次相见,却心中觉得哪里不对。”
李斯文道:“王爷且宽心。我玄女宫主武功天下无双,拥有无边法力,又有往利长老等护卫驾前,纵然是有人怀宵小野心,也不过以卵击石枉费心机。”
哲王似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,长长出了一口气,旋即又陷入了沉思──
“一次小小的出使,却由她不动声色地带走容成容璧兄弟二人,难道是,她已经谙知端弥,对本王心生猜疑,还是她晋见国主之际,圣上向她说了什么?”
“这容成容璧养虎之患,无异于七年之前那罗毕初来,究竟是什么魔力,令她对待这两个月夜之人,与别人不同?”
“这七年后的今天,却正是她的紧要关头。每一步棋子,实已是箭在弦上,不容任何差错。一步走错,步步皆错……”
这魔鬼一样的喃喃,一时有着令人说不出来的恐惧,瞬间就将李斯文的全身浸透,无妄不劫的杂念在心头纷纷踏至而来。
──这跟了一辈子的主人,到底在谋划着什么,忌惮着什么,又在担心着什么,等待着什么?
他已不敢再听下去,躬身大着胆子打断道:“还是请主子好生安歇。等到娘娘见了宋帝,就可以早日回来了。”
六十七
清晨冰凉而灿烂的阳光,透过镶嵌在穹顶的巨大水晶,将玄女宫主驻修的圆堡里曾经留下的一切神秘莫测,都洗荡干净,衬着那光洁圆转的墙壁,雪白得发亮。
两个指定的奴仆,在李斯文的指挥下,正小心翼翼却又万分仔细地擦拭着厚厚的地毯上那高高在上的宝座。
看着那空荡的宝座,不自禁的,这瘸腿老人干枯的眼睛前,却仿佛浮现一种熟悉的笑容。
他记得他曾经喜欢那种微笑。罗毕曾经特有的微笑。
──纵是那笑容,已因为他的人老去,也陈旧,也干涸。
他记得他曾经喜欢拥有那微笑的人,也喜欢伴在那人身边的明亮的脸,明亮的眼。
──纵是那人和他身边那张脸,已因为他的人老去,也淡漠,也久远。
现在,看着这里的一切,不知为什么,他的眼前,又仿佛看见了那旧人。只是那人现在,莫名其妙地,长着与容成一样沉静的面容,长着与容成一样死人般的眼睛。
突然,好像是一滴水,不知从哪里滴到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。接着,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暗了下来。
这连窗子也没有的圆堡里面,怎么会下雨?这明明晴朗的天,怎么会阴了下来?
不由自主地抬起头,那巨大透明的水晶嵌顶,不知什么时候起,竟然笼罩住了一层薄薄的,却又飘忽不定的雾气。
他刚刚要说一声“见了鬼了”,那个“见”字,到了舌底,就再也出不来。
──他的嘴巴,已经张得合不拢!
他那干枯的眼睛拼命眨了眨,就好像真的是见了鬼!
──那圆堡雪白的墙壁上,缓缓地,一团一团,烟尘飘渺中,淡淡地出现了黑色的人影,仿佛是呼之欲出般要从墙壁上下来。
人影一点一点地显现,就仿佛是古老的神秘壁画,突然从这墙壁里面渗透出来。
那是──
飞舞的人影。
那飞舞的人影中,有长袖流转,有反弹琵琶,有吹箫宁坐,卷动着诡秘奇特的韵律,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。
而李斯文,此刻已几乎没有了气息。飞天卷是以神秘的暗香漆画于墙壁,若无玄女法力召唤,本不显示任何迹象,却不料在这个清晨,诡秘神奇的身影,竟然突然显现在洁白的圆堡中。
一刹那,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见了鬼,转眼去看那两个仆从,却见那两人也已变成了木雕泥塑。
雾气更浓。
飘渺的空气中,墙壁上的人影更多,姿态更奇异,仿佛要挣脱这层层缭绕的雾气,破壁而出,踏进这一个墙壁里没有的世界。
而雾气,还是一丝一丝地缠绕上来,围拢上来。
终於,雾气淹没了整个圆堡的墙壁,也淹没了一切光线。
然后,黑暗中,突然一亮。
耀眼的光芒,刺得在场的三个人谁都睁不开眼睛。等他们的眼睛终於能够再重新看到周围的时候,他们的嘴巴就又一次张得大大的合拢不起──
哪里有雾气!
哪里有黑色飞舞的人影!
看到的,只是雪白的墙壁。
然后,一块一块,那雪白墙壁的表层,开始脱落。眨眼之间,这圆堡里面的墙壁,顿时就变得坑坑洼洼,肮脏扭曲,陈旧不堪,昔日的洁白如雪,似昙花一现终不见!
闻讯赶来的哲王,人在这已变得沧桑的圆堡中,身上的宽大披风也微微颤抖。
──倒吸一口气,这向来不动声色的人,此刻也动容!
沉沉的一声:“你们都退出去!”
瞬间,这狼藉满地的圆堡里,除了那飘渺不定的空气,就只剩下他一个。
这森严威猛的人,此刻竟突然似是变了一个人。痉挛的手,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斑驳的墙壁。
喃喃如咒的声音里面,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悲惘。
“九重流云天……”
“九重流云天……”
嘶哑如裂的声音里面,充溢着难以按捺的激动和讶异。
“我终於等到了这一天!”
“七休象的预言,果真是天意。果真是如其所料,应验到了她的身上!”
六十八
同样的清晨。
同样的时刻。
千里之外,东京城畔。
那一刻──
夏国玄女宫黑色的大旗,在微弱的晨风中,没来由地猛然飞卷,又扑簌簌地展开。
那大旗上绣着的银色魔女,青铜面具下森严骇人的眼,竟然已不再是银色,而突变成红色。
──血一样的红色。
随着这宫门外大旗的骤然飞起,行宫里正在静修的人儿,身子突然一颤,内息急速升腾中,忍不住一声低低的呻吟。青铜面具下的如水双瞳,似是承受不住这冲击,已闭上。
行宫里四周守卫的红衣侍女大惊之下,正要上前服侍,人影一闪,却是被老者干瘦的身子挡住。
摇了摇头,回手一指──
转眼间,那端坐在云床里的人,周身竟然焕发出一种宁溢的光芒,顿时,一股奇异的,浑不似人间的香气,铺天盖地地袭来,无处不在地袭来!
看着这如梦中的一切,老者和红衣侍女们,脸上已流露出骇然与恐惧。
随侍的红衣侍女们,已不由自主地拜伏在地。而老者过了很久,才好像是喘过气来。
不知是一时的激动,还是犹自因为眼前的一切而震撼,那一向镇定自若的人,声音,居然也有了微微的颤抖和恐惧。
“恭喜主人!瞧主人这神功一现,当是已经达到了那流云天的最高境界……”
云床上端坐的人,淡淡地一笑,才待说话,外面脚步声已经传来。远远的,宫门外已有人恭禀道:“启禀宫主,大宋国八贤王爷前来拜访。赫连大人怕耽误了宫主的晨修,已在外面静候了多时,现特派属下请示宫主法旨……”
老者叱喝道:“宫主行修正当紧要关头,就让赫连大人再少等片刻……”
话音方尽,行宫里面,一个清晰的声音已响起:“请赫连将军及八贤王爷到偏殿少坐,本宫即刻就到。”
六十九
宽大的殿堂中,遥不可及的玄女宫主法驾,寂静无声的一众随从,衬得居中而坐的赫连铁秀,身上那领淡绿的华丽长袍,居然份外醒目。
他那碧色的身后,不远的锦座上,青铜面具下的如水目光,掠过赫连铁秀高大的背影,停留到了对面的那个人身上。
──那个峨冠博带,服饰华丽的中年人身上。
殿堂的另一端,那雍容华贵的中年人,就这么从容镇静地坐在那里,倾听着赫连铁秀的话。若不是他这周身的文雅气质,和他那双细长淡然的眼睛,真看不出此人便是肩封八大王,在当今大宋国内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极品重臣。
偶一相视,那人微微一笑,身为夏国位高权重的玄女宫主,习惯了周围众人顺从惧怕恭敬摩拜,那温和坦然的目光,竟然是自己很少见过。
赫连铁秀的话好像是在背书一样没完没了。
“──此番我大夏国主,为了上次宋使遇难一事,特地修书给大宋天子,又专门致一密函,令我见到王爷之时,即刻呈给王爷御览。”
那看似弱不禁风,却淡然平和的人,缓缓从座椅上起身,道:“既然是西夏国主亲笔书信,本王自然要恭领。”
赫连铁秀起身自怀中取出一封漆了金漆,压着玉玺的书函,在手中捧了,行了过来,道:“自然要亲手交给王爷。”
身后远远高坐的玄女,看不见赫连铁秀的脸,就这么看着他高大的身躯,小心谨慎地走向对面那淡淡含笑的人,周身淡绿色的华贵衣袂,顶迎着自门外射进来的阳光,随着这一步一步的移动,飘荡。
於是地上赫连铁秀的身影也在动。那身影,居然也是绿色的。
他的身影动,是因为阳光光线在动。
阳光光线中的飞尘在飘。
庙堂里有风。
风动。
神动。
灵动。
心动。
玄女如雪的白衣下,灵台突然悸动,心神突然震动,竟然如暮鼓狂击──
有异心!
有异动!
这电光火石的惊情刹那,三道人影纵横,三人皆动──
赫连铁秀的身子骤然向前疾冲,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,就自他那扬起的右臂上,幻发出来。
这心神俱动的毫厘之间,一道青色的身影,突然自玄女宫主身后的侍从人群中越众而出,似是一道闪电,向那连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凝止之人疾扑而去。
──袭击八贤王的人,突然就变成了两个!
间不容发之际,一声清叱,高位上白衣飘动,皓腕如雪,两道疾光电射而至,分别射向赫连铁秀和那道青色的身影。
闪眼间,那玄女手腕上的九道魔饰,已经剩下了七道──
清叱声起时,那道追逐着青色身影的疾光,竟然一时落在那人身后──
那青衣人的身法,竟然快过了声音,和这玄女宫主的无双利器!
只不过,那青衣人的背影,纵然是再快上十倍,眨眼间也就要融进赫连铁秀周身幻发的碧色光芒中──
那是道很柔和又很雄浑的光芒。
那是道偏偏不带任何霸气的光芒。
随着这手臂的扬起,那光芒,瞬间就将周围的一切笼罩。
──千里江南
他发出的,竟然是──
千里江南!
赫连铁秀那没有表情,死气沉沉的面容,此刻竟然扭曲起来。背后袭来的风声,他竟然置之不理。
手臂上那弥漫的碧色光芒,眼见就要将面前这平和镇定的人吞没。
快快快快快──
一切已经来得太快。
八贤王爷周围的侍卫,离得再近,武功再高强,也被这眼前快似闪电霹雳的骤变,惊得目瞪口呆,动弹不得!
晚晚晚晚晚──
一切已经太晚。
就连玄女宫主,凭借她洞悉一切的无上法力,也没有料到这无妄的绝杀。
就连玄女宫主的魔道疾光,也无法及时阻止这凌空而降的致命一击!
那笼罩在危险中的人,一丝苦笑已浮上心头。他的眼睛里,似已看见了死亡的狞笑,地狱的哀嚎。
然后他的眼前就是一黑。
直到事后很久很久,他还是不明白,这随之而来的黑暗,怎么有一种温暖,而不是传说中地狱的冰冷。
只是当时,他已经根本来不及想──
他的面前,已经挡住了一个身影。
青色的身影!
这道矫健的身影,如同青色的闪电,突然就刺破那弥漫在殿堂的碧色光芒──
黑暗的来临,就是因为这不知从哪里闪现的青色身影,遮挡住他面前的目光,遮挡住他面前的阳光。
恍惚中,一道青色的刚劲臂膀也扬起──
“砰!”的一声沉闷声响,压抑得人似欲呕吐。
然后,所有的声音,就全部消失。
所有的颜色,也都全部消失。
这一刻,这世界也凝固,这时间也凝固。
只剩下这无常的世界里,永远孤独挣扎的人们。
所有动的人,终於都已不再动──
八贤王爷只看得见挡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背影,和面对自己的赫连铁秀的脸──
那张脸,已抽搐扭曲得变形,那脸上曾经非常灵动的眼,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疯狂。
他的心口,一道细小得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的血迹,正源源不绝地顺着碧色的长袍,流淌下来。
玄女宫主的利器,还是追上了他。
──它追上了他,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,因为他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?
随着脸上肌肉的抽搐,一张精美的人皮面具,悄然自那张脸上滑落。面具后面,是一张陌生的面孔。
只是现在,这张面孔上,也充满了痛苦,恐惧和难以置信。
玄女只看得见赫连铁秀的碧色背影,和挡在八贤王爷面前的那人──
那人一张清秀的脸,已经如死人般苍白,那双眼睛,也已如死人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。他的手臂,接架住了赫连铁秀发动千里江南的右掌,他的胸口,也有一道细小的血痕,殷殷的血,正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。
玄女宫主的利器,还是追上了他。
即使有着赫连铁秀挡在利器发射的方向,这附着神秘魔力的利器,还是追上了他。
──这利器追上了他,是不是因为他拼力接抗千里江南那致命一击的一瞬,身子必须慢下来?
利器穿透身体带来的剧痛,仿佛变得很遥远。
低头看见了这血痕,一丝淡淡的苦笑一闪而过。
玄女宫主的心,突然没有止境地沉了下去。
那是容成──
怎么会是他?!
难道,她竟然伤错别人?!
难道,他不是去杀人,而是去救人?
只是,至高无上的玄女宫主,怎么会有错?
自己看不见他的面容,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没有认出是他,竟然连发两道利器。
没有人能够躲得开这玄女宫无上魔力。
第一枚击中赫连铁秀,第二枚自然击中了他。
除了那千里江南,这枚玄女宫的神奇利器,也击中了他。
然后她的心,顿时就如同撕裂般的痛,就如散沙般的乱。
她的人,浑身都冰冷,血液也凝固,思想也凝固。
她记得这样的痛。
三年前罗毕死去的时候,也是这样的痛楚。
七十
“赫连铁秀”的喉咙里面格格作响,脸上除了那残留的难以置信,也已没有了表情。
那发出惊天动地的千里江南的手掌,也还没有动。
容成认得这只手。
这是只右手。
在那狱之门一战,挡接那千里江南之际,他就见过这只手。
长长地似是吐出了心底最后一口气,“赫连铁秀”终於倒下。
即使是倒下,他的眼也是睁着的。
这是不是即使是死了,他也不会瞑目?
他这每一步,都曾经计算得很好。
他一向都很谨慎。
──选择假扮赫连铁秀,就是看中这人面目沉沉,说话不多。
──以千里江南作致命之杀,就因为这掌法,连至高无上的玄女宫主,也从来没有见过。只是以防万一,他还是穿上碧色长袍,借以掩饰那运发千里江南初始之际的碧色光芒。
──他亲自捧了这书函送过来,那八贤王爷身畔的随从,自然不能上前代替八王接过那封用来作为诱饵的信函。
──他练习“绕指柔”,就是知道玄女宫主拥有的法力,借此功夫,将自己一身的杀机杀气,掩藏的干干净净,更令自己容易模仿真正的赫连铁秀的声音。
所有的一切,都是为了这致命的一击,全力的一击,计划周密的一击。
只是这一击,最终还是没有致命──取了八王的命。
算尽了一切机关,最终还是漏算了一人,错算了一人。
漏算了容成。
错算了容成。
──没料到,容成居然也在那百余青衣侍从中,更没料到,即使是自己背转着身子,容成也竟然知道他使出千里江南。
这是不是他,在这所有在场的人中,是唯一活着见过千里江南的人?
“赫连铁秀”倒下的时候,所有的人,在这震撼之后,才如梦方醒。而失去支撑的容成, 身子也晃了一晃。一层密密细小的汗珠,突然就渗出了额头。
远远的,仿佛是容璧嘶声的叫喊,还是玄女特有的清澈声音?
容成……
可是容成已再也听不见。他的脸,已经苍白得青冷,他的唇,已颤抖着怎么也咬不住。随着“赫连铁秀”倒下,他也终於跌倒,一股鲜血,自那本已合拢不了的唇边,不断地流出来。
“容成──!”
飞奔而来的容璧,分开围绕着八王的众人,抢上前紧紧抱住了他,嘶声道:“容成──!”
纵是自己兄弟的叫声,容成也没有任何反应。可容璧这用力一抱之下,容成毫无生气的面容翻转了过来。於是那容璧身边的八王,终於看清了这不顾一切救了自己一命的人。
这一向不动声色的贵介,神色顿时大变,眼神中,也已突然充满了难以置信──
“展护卫──!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上一章 返回 下一章
|